小时候,在巴掌大的院子里,我们家养了一头大黑猪。它是我小时候的玩伴,也是我怎么也忘不掉的童年回忆。
在那个缺油少肉的年代,买肉需要凭票购买,炒的菜也没有什么油花,遇到家里吃油条,那哈喇子忍不住地往肚里咽。与小朋友在外面玩耍,闻到谁家炒肉,那散发的香气,那叫一个香啊。
小时候,家里养了一头黑猪,因为没有猪圈,只能把猪养在院子里。你一定会说,那你们家得多臭啊?
在城里人的眼睛里,猪都是养在猪圈里,还没有走近,难闻的气味就会飘进自己的鼻孔。但事实不是那样的。
父亲是国企的上班族,母亲为国企装卸煤炭,哪有时间砌个猪圈去养猪。但父亲看着一双还在幼年的孩子,隔壁家只要炒肉菜,孩子都会忍不住地咽口水。作为一个父亲,看在眼里,却急在心上。为了让自己的孩子也吃上猪肉,他毅然买来了一头小黑猪。
这头小黑猪,卷着尾巴,昂着脑袋,在不大的院子里跑来跑去,竟然一点也不认生。
幼年的我,并不知道,这只黑猪在一年后,将被端上餐桌。而当时,只知道自己多了一个玩伴。每天放学的第一件事,不是趴在桌子上写作业,而是放下书包,背上背篓,与小伙伴一起到田野里打猪草。
打猪草的时间是过得最快的,不知不觉太阳就已经在山梁上留下仅有的一抹余晖。山里的孩子,就是天上没有月亮,一样也能在窄窄的田埂上摸索着回家。
回家后,把背篓里的苜蓿草、蒿子草倒在地上,看着小猪大口大口吃草的样子,心里美滋滋的。
有时候,打来的猪草有许多灰灰菜,就借着厨房里透来的微弱灯光,把灰灰菜在其他猪草中捡出来,不然,贪吃的小猪吃了生的灰灰菜,会闹肚子。灰灰菜要用开水烫过,才会给它吃。
家里养的这头小黑猪,从不在小院里大小便,它要上厕所,会抬起它的小蹄子,叭叭叭叭的踢门。推开篱笆门,它会搜的窜到门外,冲下土坡,越过溪流,再翻上很陡的斜坡,钻入对面的玉米地。解决完了,才慢吞吞的走下斜坡,跳过小溪,爬上土坡,回到小院。
这头小猪,不仅不在院子里大小便,而且即使跑到房子对面的玉米地,也从来不啃食那鲜嫩的玉米嫩苗。
只是,这头小猪有时也像个爱玩的孩子。上完厕所,它有时会在小溪边散步,迟迟不回家。直到你把麸皮用开水烫好,散发出香味,它才飞快地越上土坡,来到家里。
这头小猪真是聪明啊,有那头小猪在的日子里,早晨都不用闹铃,它准时会咚咚咚的踢门,这是它要到房子对面的玉米地里大小便的时间。
时间过得真快,玉米地的玉米由半尺高的玉米苗长到了一人多高的青翠玉米地。我的小黑猪,也由小黑猪长成了一头和我腰一般高的大黑猪。
食量的增加,也让我不得不走到更远的地方打猪草,经常顶着星星,远远朝着有微弱灯光的方向走,那就是家了。
农民的玉米收割了,玉米地里留下了半人高没有长成熟的玉米杆,那是小时候吃玉米杆的美好时光。手脚并用的将玉米杆扳倒,趴在地上狠狠的吸一口玉米杆流出的汁液,以至于现在,我都怀念那甜甜的味道。就是现在市场上出售的甘蔗,现在吃着也没有那玉米杆的味道香甜。我的黑猪,也可以和我一起享用玉米杆的香甜。
我们家的大黑猪,在不知不觉中,已经长成了一头名副其实的大肥猪。
它躺在院子里,已经占据了一半的小院儿。所不同的,是它每天依旧会用蹄子咚咚咚的踢门,我会噌的从被窝中跳出来,给它开门。它依旧会越过土坡,穿过小溪,爬上斜坡,到玉米地里大小便。
只是,它吃得越来越少了,现在不必要我再到处打猪草,它胖得只能吃一碗用开水烫的麸皮。
现在还清晰地记得,它最后一天的样子。只是它不知道,我跟在它后面轻轻拿树枝敲打着它走,是让它走向屠宰场。而我的心里,像失去了一个好朋友,边走边用皴裂的小手,擦去眼角的泪水,但没有任何办法。
它的确是太肥了,肚皮还有那么一点点,就拖到了地上,它的腰,也被大肚皮拽成了弧形。
虽然失去了一个每天相处的朋友,但换来了大锅的肥猪肉。
只是,那香甜的猪肉,我已经忘记了味道,但那头听话懂事的小猪,却成了我不能忘怀的记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