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灰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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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至往事修公路那段日子里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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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里有乐,有悲;有流血,有眼泪

——望长沟记事

花开了又落了,草*了又绿了,时间已经过去五十多年了,可是我们在望长沟修筑“”公路的那段日子,却一直*牵梦绕,无法忘怀。

其一、邂逅桃花源村

我记忆最深的,就是那个“世外桃源”。

“世外桃源”是东晋陶渊明笔下的理想境界,那里土地平旷,房舍俨然;芳草鲜美,落英缤纷;阡陌交通,鸡犬相闻;有良田、美池、桑竹之属......

不过,那是五柳先生虚构的,根本不存在的一块乱世净土;可是我见到的“桃花源”,却是一个千真万确的,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;我亲临其境,目有所睹,亲眼所见!

时间是春二三月,地点就在我们的“头顶”(工棚在半山腰,“桃花源”在山巅)。当时工地闹菜荒,炊事长程志云抓了个“虚差”(顺手找了个人),让我挖些野菜凑活一顿。野菜虽然不好找,但总比在工地轮锤打钎子玩命干活强得多!于是我欣然领命,拿了条蛇皮袋子,爬到后山去了。

开始的时候,我只是胡乱找,后来爬到一座山峁上,发现那里有一片撂荒田,好大的一片撂荒田!估计少也有十多亩吧!深山老林子,人稀地广,只收夏不种秋,或者是只收秋不种夏,一年只种一料庄稼是常有的事。不种庄稼了,野草、野菜遍地是。尤其是灰灰菜,鲜嫩鲜嫩的,一丛一丛的......

在我们农家,灰灰菜是常见的野菜:坟头,地边,乃至人家的房前屋后,到处都是。春二三月的灰灰菜,肥嘟嘟的,又鲜又嫩,而且烹调方法也简单:只需倒进开水锅,过个水;然后捞出,剁成节节,放些盐,倒点儿醋,撒些蒜末子,用筷头儿抹点儿油烫辣子(油少,我们每月只能分配二两),那味儿,简直就是小康世界!

看来,今天的任务,顺风顺水,算是有个交代了!我没费什么劲儿,就整了一蛇皮袋子灰灰菜,还捎带割了一捆子野韭菜,准备歇会儿回去交差。

这时,不远处好像有鸡鸣犬吠声,望去模模糊糊的,有点儿“暧暧远人村,依依墟里烟”的意境。出于好奇,我便继续朝深处走去。就在这时,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幅奇异的景象:

一股小溪流,自远而近,从密林深处流出。看得见远山有瀑布,也许那就是小溪流的源头。溪水岸边,住着七八户人家。他们都是独家独院,茅檐低小,溪上青青草;人家的门前院后,几乎都是清一色的桃树。春二三月,正是桃花盛开的时间,置身其间,简直就像走进了花的世界!

这儿地势平缓,溪水溢岸,水流潺潺,无波无澜;小溪流两岸,水草丛生,马莲花长长的叶子一簇一簇的;野玫瑰已经绽出了花骨朵,远远地就能看见。向南望去,是屏障似的座座青山,山坡上那一丛一丛的灌木,那连片的树林,都清晰可见,估计那就是望长沟的深处了。

人闲桂花落,几个老人靠着树,噙着大烟锅;一边的老妈子,一边择菜,一边絮叨;几个村姑一边洗衣,一边说笑;一夥子前露尻子后露牛牛的小孩子,在追逐蝴蝶......。雾淡淡的,望得见远些的地方,影影绰绰,朦朦胧胧;那山,那水,都在薄雾中缥缈......

这里山高水长,远离人间烟火,人们自种自吃,自得其乐:

喝的水,是门前潺潺流过的小溪流,要做饭了,葫芦瓢一舀,直接倒进锅;没面没米了,门前就是石臼(我们叫兑窝),捣一捣,罗一罗,*米白面就出来了;没菜了,拿上铲铲小刀,出门三五步,就是“菜园子”:小溪流岸边,水芹菜密密麻麻的,红干干绿叶叶,鲜嫩鲜嫩的;田头地脚,割一把野韭菜,掐一撮子灰灰菜,揪点儿卡塔叶,要什么有什么;至于调味品,也就是調饭调菜用的调料(农村人叫“调和”),更不是什么问题了:坡地上到处都长着藿香、花椒,芝麻大蒜到处是,人家的房前屋后,红红的辣椒一串一串的......

看着这里的一切,我忘忽身在何处,一直站着,望着,好大一会子,一直站着,望着......

弹指间五十年过去了,时光打磨,历久弥新,时时想起,常常回忆。

终于,在今年(辛丑年)正月初五,我同女儿女婿外孙专门去了趟望长沟,希望能够找到当年的梦,哪怕一鳞半爪,蛛丝马迹。然而时过境迁,但见大山巍巍,云蒸雾绕;昔日梦幻,早已被时光淹没;碧海青天夜夜梦,茫茫大山无处寻!

永别了,那爿如梦如幻的桃花源村,那小溪流,那“茅檐低小,溪上青青草”,那连片的树,那盛开的桃花......那一切的一切,只能在回忆中回忆了!

其二、我见到的原始森林

在“”筑路的那段时间,我有过几次奇遇,邂逅“桃花源村”,是因为工地闹菜荒;撞入原始森林,是因为闹柴荒。

工地劳动,人多好干活,嘴多吃的多。单是烧饭用的柴火,一捆一捆的,一拨一拨的。很快的,灶房子附近的大树砍光了,小树也烧完了。于是我们轮番上阵,到远些的地方去砍柴火。这一天,轮到我当樵夫,也就在这天,我见到原始森林了!

同那次挖野菜一样,开始的时候,也没个目标,胡乱寻找。忽然,眼前出现了一只小松鼠,这小家伙好像还没断奶,胖嘟嘟的,毛茸茸的,忽灵忽灵的小眼睛,竖着的长尾巴,可爱极了!我打算捉住它,带回去给孩子玩。

谁知这小东西“人小*大”,向前跑几步,回头望望我;然后再跑几步,再回头望望。跑了一会儿,没影了!就在这时,眼前的奇异景象使我发呆了!

我的第一感觉就是:“原始森林”!我见到原始森林了!

这是一片原汁原味的原始森林,树木森森,无边无际;人迹所至,看来从未有人涉足过;一切都是那么的原封不动,好像潘多拉魔盒子,从未有人拆封过!相信在我之前,没有人到这里来过。

我的判断也从房主人刘老六那里得到了证实。房主人说,他们一家人是解放前逃难逃到这里来的,到现在七十多年了。他的住房距离这里(原始森林)不远,但是从来没有涉足过。原因很简单,因为很早以前有一个挖药草的药农到这里挖药草,被一只豹子叼走了;还有一个身强力壮,虎背熊腰,天不怕地不怕年轻猎手,也死在这儿了!这个猎手打猎时和熊瞎子遭遇了,他被熊瞎子端掉了脑袋,然后被一群狼虫虎豹吃光了!这么多年了,这个比“景阳冈”还“景阳冈”的景阳冈,再也无人问津了!

听了房主人的话,我还真的有点儿后怕。我此来之所以平安无事,原因很简单:筑路队已经进驻多日了,隔三差五的开山放炮声,早已把这里的狼虫虎豹们吓得无踪无影了!因此,我可以放心大胆,天不怕地不怕了!

这里的树好像是清一色的铁匠木树,一棵接一棵,长得密密麻麻的;望不到边,没有尽头,无边无际。树下的落叶,厚厚的,绵绵的,一层一层的,没膝的深,每跨一步,都要费很大很大的劲。这些落叶不知是哪年哪月落下来的,无从说起,谁也不知道。

当时是早春天气,树木刚刚发芽,一切都是万木萧萧的样子。我低一脚,高一脚地蹒跚着,跋涉着,向林深之处走去,感受着原始森林的味道。心里默默地想,在原始森林里,原来就是这个样子!

第二天我去的时候,带着笔和纸,来这里的第一件事,就是写诗。我从小就喜欢写诗,因为没有题材,总写不好。古人有云:赋到沧桑便是功,现在有了“沧桑”,终于可以大显身手了!可惜我的那许多“佳作”,因为没有保存好,不知哪年哪月,被老鼠咬了个稀巴烂!这些可恶的耗子,不但弄丢了我的诗人梦,连当年的许多原始资料都泡汤了!

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的原始森林,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的原始森林。时隔四十多年后的年秋,我同胞弟计文到神龙架旅游,导游把我们带上山,指着那儿的树林子对我说:这就是原始森林!我暗暗的笑了。“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”,和我当年见到的原始森林比,这里的“原始森林”算什么!

再见了,大山;再见了,难得一见原始森林!今生今世,无缘再会了!

其三、高山上的“望夫石”

我们在工地休息的时候,常常望着黑河对面的高山。在连绵不断的群山中,有一座最高的山,山上矗立着一块奇石,远远望去,酷似一个怀抱婴儿的妇人。这就是人们所说的“望夫石”。

望夫石,是一个传说,也是一个真实。

听当地人说,很早很早的时候,有一个叫李安的外乡人,到山里伐木出事了。因为久不还乡,他的妻子就带着不满周岁的婴儿来此寻夫。但见黑水泱泱,海天茫茫,别说丈夫,连个行人都少得可怜!于是她就爬呀爬,爬到了这座山的山头上。她伫立山巅,怀抱婴儿,扪首远望,希望能看到自己的丈夫。然而望眼欲穿,夫在何方?于是,她就一直站在那里,等着,望着......

暑往寒来,日出日落;时光匆匆,岁月无声;花开了又落了,草*了又绿了,一年又一年过去了......她一直站在那里,望着远山的丈夫……据说大清道光年间,有一位和李安同名同姓的文士,出于文人本能的情怀,想上山看个究竟。他简装小行,从清晨一直爬到后半晌,汗流浃背,气喘吁吁,抬头望去,石人尤在云端!奈何身疲力竭,寸步难行,只好悻悻而返。

传说蛊惑着我们,故事感动着我们,望夫石吸引着我们。一天,工地因为炸山取石放炮,放了半天假,于是我们我们几人相约,也想去那里看看。但是,我们的运气并不比那位文士顺当,山太高了,路太陡了;山坡上藤萝布道,虽说手有处抓,脚有地方蹬,可以攀藤附葛,但是长蛇多得很!有一种草绿色的蛇,又长又粗,见了我们,蛇芯子吐得老长,就连我们村的王胆大都吓得尿裤子,更别说我们大家了!

于是有人提议从山溜子上爬,那地方光溜溜的,什么也没长,没有蛇骚扰。但是山溜子又湿又潮,长着青苔,搭不住脚,走一步退两步,有人刚上去,出溜一下子,就溜得不见消息了!这样玩命下去,小命都搭上了,还“望”什么“望夫石”!

几乎不约而同,我们一行五人,全都打了退堂鼓!想起李安妻子,一个妇道人家,怀抱婴儿,为了见到丈夫,克服千难万阻,她的坚贞,她的执着,何其伟大!而我们......

此次“出征”,无功而返,真是尽丢颜面,成了工地上的笑话!

今年正月初五这天,我同女儿女婿和外孙重游旧地望长沟,目的之一就是希望见到石人。不知是那天薄雾模糊,远山朦胧的原因吧,还是望夫石真的望而不见了吧,始终未能目睹石人一面;遗憾之余,我倒是真希望石人远走高飞了,真的希望石人幻化成仙了,找到亲人了,一家团圆了!

其四、泪洒望长沟

人们口前有句话:在山上干活,尻门子都要长眼。然而,就算你“尻门子长眼”,照样祸从天降!

一、带血的馒头

这天下午,太阳傍山了,快要收工了,灶房子也开始忙活了。四连(我们村子大,分四个工程连)炊事班长刘刚领,一边招呼大家准备饭菜,一边揭开锅盖提馍。顿时,满屋里充溢着微微的馍香,一笼白生生,软绵绵,冒着热气的馒头出锅了!

正在这时,“咔”地一声,一根木头杠子横扫而过!刘刚领的脑袋忽的一下子不见了!顿时,血流如注!灶台上,案板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馒头血淋淋的一片红!几乎就在同时,比篮球还要大的乱石从天而降,砸穿了灶房子的顶棚,砸烂了饭锅,砸伤了忙活着的炊事员!

事情来的这么突然,来得如此莫名其妙!四连的灶房子在河坝,周围没什么危险,今天又没有开山放炮,这究竟是怎么啦?消息就像电波,很快地,工程营也迅速来人了!

原来,这是工程营的炮工罗大量制造的血案!罗大量是工程营的炮工,负责整个工程营路段的放炮炸山工作。由于住房紧张,他想给自己整个办公室,平时自己好休息,也方便放些导火索,雷管什么的。恰好灶房子就近的山道旁,有个山洞。为了把洞子整大些,就在洞里私自掏窟窿,埋炸药。谁知炸药装多了,洞子炸塌了,洞外的柴垛子满天飞......

那一天收工回来,几乎所有的民工都没有吃饭,直到晚上,都没有人喊肚子饥!出了这样的事,谁吃得下去!

刘刚领是豆村22队人,家里上有老,下有小,他死后,家里失去了顶梁柱;后来妻子招婿上门,因为两家彼此都有拖累,日子过得十分恓惶;罗大量因为违章操作,致人死亡,判刑三年,妻子拖儿带女,艰苦度日,后来境况不得而知。

二、天降“陨石”

“”筑路,紧张得没法说。摸黑出工,一直干到日中,就算是“铁人”,也有几分吃不消。这一天,三连有个“断脚活”(就是必须完成的活),直到日过午了才收工。大家匆匆吃完午饭,便爬上床,想休息一会儿,因为下午还有更重要的活等着他们。

谁也想不到,就在这时,一个碾麦子碌碡从工棚顶上砸下来!那碌碡不偏不倚,砸在十三队队长雷正赢脑袋上,顿时,血浆横流,没人了!

当时雷正赢刚刚斜躺下身子,鞋子还没顾得脱呢!他累坏了,想迷糊一下子!他就这样地走了,永远地走了!

这突如其来横祸把大家吓坏了!顿时,工棚内外,乱做一团,叫声一片!那吓人的碌碡犹不止步,它连蹦带跳,横穿工棚,捎带着又把几个人的脚砸坏了!最后,滚出工棚,飞奔而下,落在河坝!

就在这时,房主人刘老六连爬带滚地跑下来!看到此情此景,他吓得脸色煞白,瘫坐在地!他是罪魁祸首,这场横祸是他干的!

当时正值夏忙,小麦上场,开始碾场了;山里人好将就,套碌碡用的绳索都是用藤条做的(当地人叫“葛条”)。这藤条,只要不失水,跟麻绳一样结实有韧劲儿;一旦干了,不用吹灰之力,就能折成节节。

时值三夏大忙,骄阳如火,“绳索”早已成了“豆腐渣工程”了,于是,就酿成了这场横祸!

同上文的刘刚领一样,雷正赢家也是拖儿带女,他死了,家里没了顶梁柱,妻子只好又立了个人,但不久又病逝了......

还有一次事故更惨烈:那是我们毗邻的尚村路段发生的事。

当时放炮炸山后,一块巨石落在路边边。看起来岌岌可危,一阵风都能刮下山,可是人们用尽办法,却巍然不动!墙倒众人推,人多力量大,于是大家一起上手,又是肩扛,又是手推,又是杠子顶,又是用铁锹翘......因为心太急了,用力太猛了,轰隆一下子,石头滚下山了,捎带着把几个人也带下去了!

这次事件,属于违章操作。当时工程营还在事发地开了一次现场会,现场说法,警示后来。这地方我记得很清,滚石对面是鸡柳沟,沟口有一棵很粗很高的鸡柳树。那沟,那树,我记得清清楚楚,大家记得清清楚楚,所有人都记得清清楚楚!此次进山,车行此处,望着这里的一切,我想起了康有为的一首诗《过马关》:

碧海沉沉岛屿环,

万家灯火夹青山。

有人遥指旌旗处,

千古伤心过马关!

这次重访望长沟,我专门留心一会儿当年出事的地方,想寻找一些蛛丝马迹。想不到五十年的变迁,那棵鸡柳树早已无踪无影,就连鸡柳沟在什么地方都找不着了!千古英烈无觅处,岁月匆匆五十年,大地陆沉,日月更天!

望长沟,再见了;望长沟,我永远的记忆!

铭记一段历史,照亮周至未来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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