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皮炎诚信医院 http://health.yealer.com/bdf平台主办:中国水泥协会企业文化分会
刊头题字:中国书法家协会资深会员郑用琦
三条巷子一棵树
芦苇(陕西省耀县水泥厂)
忽然觉得故乡之思好像成了一种很日常的事,年复一年,日复一日,青藤一般缠绕着,扯不断,理还乱。有如此感触的或许不止是我吧?故土,故乡,故家,毕竟是割舍不了的——不管你去到哪里,去得多么远!
三月里回到乡里,竟因为一棵树与人起了争执。那天,我在巷子里走着,迎面来了一个人,黑衣黑裤,头上一顶皱巴巴的帽子,胡子拉碴的,也七十多岁了。走近了,才见是儿时的一个伙伴,一起上的初小、高小,初中没考上,便回了村里了。他憨憨地笑了笑,问我多会儿(啥时候)回来的,我说夜个(昨天)。我心心念念的那棵树,好像就是在我们立足的地方,他说不对,是再往东一点,我说东边就是麦场,该不是再往北一点?他摇摇头,说:“咱是从小在树底下玩大的,咋都不记得了?还是回来的少。”不容我再说什么,朝我摆摆手,他说去苹果地里疏花,走了。我呆立着,望着他一步一颠的背影,唉,老了,还是这么倔……
那是一棵老槐树。
往北一点,还是偏东一点,老槐树也就在这地方的。不知生长了多少年了,又高又壮,顶上有枯了的枝,没有枯的依然绿叶婆娑,郁郁葱葱。树干近地面有一个大洞,装得下三四个小孩子的,我们还小着的时候,树下便是玩闹嬉戏的乐园了。有一回,母亲来喊我回家吃饭,瞅来瞅去不见我的人影,我正藏在树洞里,哪敢应声啊?大气也不敢出。后来才知道,是他当时朝树洞努了努嘴,母亲便把我从树洞里拽出来了……
在渭北平原上,这是一个很大的村庄,我家住在村子的西面的边上。一家挨着一家,皆坐西朝东,是一条南北向的单边巷,北头有几户姓王的,南边大半条巷子都姓路,后来从很远的山东来了兄弟俩,姓杨,其中一个是聋子。老槐树在巷子北头,不偏不倚正立在巷道里,巷子只好避开,往西错了一点,伸向北面去。顶头东西向横着一条韩家巷,各家的院子齐齐朝向老槐树,也是一条单边巷。韩家巷往东去,门对门住着八、九户人家,皆在葱郁的槐荫里,南边的姓路,北边的姓王。再往东是谁家原先的老院子,破败后剩了一片瓦渣滩。三个巷子,一竖一横,如木匠用的曲尺的样子,而老槐树正处在枢纽的位置,槐树下便也做了三条巷子的人们的集聚之地,宛如一个活动中心。
老槐树东北侧早先有一个不大的麦场。记得头一回热闹起来,是在农业社初建的日子,各家牵了自己的牲口去,牛、驴或者马,在头、角或脖颈上系了鲜艳的红布带,仿佛赛畜大会似的。一头头牲口被品评一番,便是社里的了。男人们守在自家的牲口旁边,仿佛一不留神就会丟了似的。我那时还不满十岁,牵了我家的大*牛跟着父亲,跑去看热闹,在牲口群里窜来窜去,懵懵懂懂,只觉得稀奇,有趣。
后来就有了人民公社,随后村子又通了电,老槐树下面别是一番景象了。老槐树旁边树起了一根木头杆子,杆子顶上装了一盏戴了搪瓷帽子的灯,半中腰挂了一个有线广播的“洋戏匣子”,会说话,能唱戏,老槐树下就更热闹了,生产队开社员会在那里,人们听广播、聊家常、谝闲传也在那里的。傍晚,收了工,人们喝了汤(吃晚饭),便三三五五地聚到槐树底下去,认真些的还带了小板凳坐着呢。多数是男人,抽着烟,盯着那个盒子,听到自己喜欢的秦腔戏,便入了迷了。有一回,广播里说哪儿的小麦放了卫星,亩产上了一万斤,聋子老汉揉了揉耳朵,在鞋底上磕了一下旱烟锅,说:“啥?吹牛逼唻!”抬起脚,气哄哄地走了。人们最关心的是县广播站的天气预报,听到“下面报一下天气”,便静悄悄的,竖起了耳朵。那一晚听说“明天上午阴天,下午有中雨,风力四级……”人堆里便炸开了锅,是谁说“咱队上枣园埝楞子上少浇了一水,麦熟的早,得赶紧割咧”,其他人也都附和着……
老槐树底下的麦场里,还曾做过一巷人的饭场子呢!初时的热闹,后来的寥落,我至今还记得的。特殊年代留下的记忆总是能持久的。
公社化之后,整个村子是一个生产大队,从村子的东头排过来,被老槐树联结在一起的我们这三条巷子,便也有了一个新的名号:“第三生产队”,简称“三队”。此时,路、王、韩、杨、李等等更加拢到一起来了,人们一起下地干活,一同收工回家,三个巷子的牲口也吆进一个饲养室了。等到办起了食堂,二百来口人竟也吃在一起了!大炼钢铁的时候,各家灶上的铁锅被拔去升了“帐”了,没了小锅小灶,只能吃大灶了。食堂在韩家巷东头那家的门房底下,与老槐树之间仅隔了一片麦场,老槐树近旁便做了生产队的饭场子了。每天两顿饭,半晌午一顿晌午饭,半后晌一顿后晌饭。那时搞过一阵子*事化,一个生产队便是一个“连”,整齐划一,连吃饭也不例外。吃饭也打铃的,当做铃的一片旧犁铧挂在老槐树上,破锣般的,到了饭时,噔噔嗡嗡地一响,一队的人带着碗筷扶老携幼去到老槐树那儿,各家围成一个圈儿,列阵一般。有的人把自家的小饭桌、小板凳也带了去。待从食堂里领了饭来,便不约而同地吃起来,男人女人们说着笑着,姑娘小伙们打着闹着,小孩子哭着闹着,像是三个巷子的盛宴,热闹得很。食堂的饭菜天天变着花样,今天花卷,明天烙饼,后天可能就是饺子、包子、臊子面,而且不定量,放开吃,只是不能往家里拿。不操一点儿心还吃得这么好,没听谁说食堂有啥不好的。无奈好景不长,过了没多久,粮食突然紧缺起来,吃饭定了量,发了饭票,各家便拿着票在食堂买饭吃了,但不能离开饭场子,在老槐树底下,依然一家一家围着圈儿吃。后来,有聪明些的,买来饭吃那么几口,然后把包谷糝子粥、汤面条之类偷偷地拿回家,加些儿叶子菜,吃了。我家常常是我母亲一个人去领饭的,说孩子还没放学,他大(爸)忙着弄啥,便把买的汤汤水水提回了家,然后给里面放上些灰灰菜、面条条或是从队里菜园子捡回来的白菜叶子,煮一煮,才吃的。母亲想得远,生产队挨家挨户收锅的时候,拿了一口不用的烂锅搪塞了,而把正用的那个藏在了后院的柴垛子里了。多亏留下了这口铁锅!我那时上了初中,粮食关系转到学校里了,常常省下几个馍在周末带回家,每逢星期六下午,三岁的小妹妹便不肯喝菜汤了,饿着,站在大门口等我回去,说学校的馍好吃。我家的抱厦底下,当时正存着队里的几囤子玉米,并没有封起来,敞开着,惹得弟弟妹妹眼馋,母亲为啥就没想到舀出来几碗呢?我一直想不明白。
记不得过了多久,生产队分了,原先的“三队”摇身一变,成了“八”、“九”、“十”三个队,有人打趣地说:“八、九不离十么。”食堂也散了!饭场子空起来了,边边角角生出些细草,萌萌的绿,若是逢了有风的天气,尘土便飞起来……老槐树好像也有点儿萎靡了,梢头上多了几根枯枝,叶儿不再那么风雨不透的稠密了,树干却依然挺立着,倔强地伸出遒曲坚劲的枝,在风雪来临的日子,更像是一个满面沧桑的老人。或许,它就是最初落脚在此地的先人留下的吧,与三个巷子共了命运的!
老槐树冠绝屋顶,远远的,在村子外面就看得到的,一直觉得它是我们村的一个标志。那一年回到老家去,走在村外的路上,不住地抬头张望,却找不见那绿若伞盖般的树影了。走进巷子里,才知道老槐树被挖了,据说是先用了锯子、斧头弄去了枝稍,然后绕着树掘了又大又深的坑,才把老槐树放倒了……是谁正从院子里出来,我打了个招呼,问咋把树挖了,他用手比划着,要把这边的路取直,那边场里划了庄基,这树攲事,就挖了。他叹了口气说:“唉,挖就挖了。这树年代也长咧,树干里面都空啦,说不定哪天就倒了。”他说的也有些道理,我心里却沉沉的,只觉得可惜。这棵老槐树,所可珍贵的正是它的年代啊!说不定,它是先人们留给后人的一个纪念,一年一年地守在这条巷子,看着后辈一代一代的繁衍,看着世事一回一回地翻新,阅尽了人间沧桑!于我们这几条巷子,莫说是神,也是*哪……如今,巷子的面貌也改了,老槐树也走了,留给我的,只剩了一份怀念。
屈指一算,老槐树被连根挖去也有四十年了。见了儿时的伙伴,竟还为着这棵树起了点儿争执,过后想起来,禁不住哑然失笑。也好,他,我,这几条巷子里长大的人,都没忘了那棵老槐树——谁不曾鉆过那个黑洞洞、潮乎乎、暖哄哄的树洞呢?
刊底题字:杜明卫,中国建材报
征文启事
本平台由中国水泥协会企业文化分会主办,本平台长期接受水泥行业的作者供稿。世界是美好的,把您身边的事、想说的事记录下来,不要辜负了这个美好的世界。
散文、诗歌、小说、评论、其它艺术均可,体裁不限。特别是反映水泥人生活的事我们更欢迎。
来吧,还等什么?拿起您的笔,与水泥行业的同事们分享您此刻的心情。
投稿请与小编联系,
我在这里等你。
长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