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去哪家医院看白癜风好 http://pf.39.net/bdfyy/zjdy这顿饭吃什么?这不是问题的问题每天困扰着每位食客。遇到这类困惑时,我和家人就去小区旁的市场各取所需。川味砂锅太辣,兰州拉面容易增肥,岐山臊子面里菜太少,麻辣烫不顶饱,羊肉泡馍油腻且容易上火,炒菜米饭吃腻了……吃什么呀!心里嘀咕着,双腿把我带到了一家卖搅团的摊位前。
“一碗粘(我们方言读ran)搅团!”“好嘞,多放辣子和绿菜!”店主热情地回应着我。她的确很照顾我这位老顾客,看着红彤彤油汪汪的汁水,绿岑岑的水煮绿菜,冒着热气*澄澄的搅团,蒜味儿,韭菜味儿,辣子味儿,醋味儿,玉米面味儿,一股脑俘虏了我的视觉和味觉,我咽下口水,拿起筷子,挑一口,放进嘴里,玉米的甜香中带着油泼辣子的窜香,酸酸的,软软的,辣辣的,过瘾地很,碗一会儿就见底了。我喝下了碗里的汁水,抹一把嘴,一个字:“爽!”
其实,小时候我最不爱吃的就是搅团。那时麦子产量不高,只有家里来客人,全家才能吃上一顿面条。玉米产量相对较高,除了玉米面粑粑外,午饭几乎顿顿都是搅团。用纯玉米面做的搅团,吃了容易胀肚子,又容易消化,一泡尿后肚子就饿了,所以,搅团俗称“哄上坡”。
现在,人们把大鱼大肉、白米细面吃腻了,又怀念起搅团来了。搅团好吃,但做起来并不容易,除了技巧和火候,重要的是做饭人要有一身好力气。俗语说,搅团要好,七十二搅。
在我的记忆里,奶奶就是做玉米面搅团的把式子。
那时,奶奶掌管一家15口人的饭食。当太阳照到我家厨房房台时,奶奶咯噔咯噔着小脚进了厨房,她洗了手,爬上案板,跪在案板上,揭开一个小瓦瓮,用洋瓷碗舀出一碗麦面,然后慢慢爬下来,把麦面倒在一个大面盆里,倒些水后使劲地朝一个方向搅,搅成一团后,没有了面疙瘩,再添水,再搅,直到搅匀后,这才算是准备好了做搅团的面水。
接着,她开始生火,烟囱里冒起了浓烟,厨房的窗户里,门洞里,烟都往外挤,遇到下连阴雨,没有干柴或吹西北风时,我们家窄长的院子便浓烟缭绕,仿佛到了“仙境”。奶奶一只手使劲地拉着风箱,一只手往灶台里送柴火,还要不停地用衣袖擦着眼泪。烟雾太浓的时候,奶奶就打发我去门外玩。
平时,奶奶做饭,我就坐在灶房的柴堆上玩,偶尔帮奶奶添一把柴。奶奶做饭时,她不停地自言自语,我从来都没听清过她在说什么,好像我也从不在乎她在诉说什么。
水开了,奶奶把一大盆面水细细地倒进锅里,她一边倒,一边叮咛我加柴,或者她干脆提前加些苞谷芯。她搅呀搅,终于一盆面水全流进了锅里。锅溢了,她继续搅着,等面水完全溢透后,她取来一只小碗,给我舀出一碗面糊糊,晾在一边。
接着,她从大瓮里很快舀出一大盆玉米面,一把把地撒在锅里,一边撒,一边使劲地搅。她搅着搅着,开始喘气,用衣袖抹一下汗水,换换姿势,又开始搅,胳膊酸痛,停几秒,甩一甩,再搅,直到一个面疙瘩都没有,面紧紧地团在一起,她才长吁一口气,给锅里填上些热水,盖上锅盖,用文火绵绵地烧。
同时,她在后锅里煮些时令绿叶菜,或苜蓿,或灰灰菜,或大白菜。听见锅里扑哧扑哧地冒泡,大概半个小时的时候,奶奶打开锅盖,拿起搅勺,又开始搅。看着金*的玉米面冒着明亮的气泡,奶奶很有成就感地搅着,舀一勺,从高处倒下,像一片面似的团在一起,滑进锅里。
搅团熟了!奶奶随着家人的不同喜好,在凉水里用漏勺做成鱼儿,或倒在案板上等晾凉后切成方块,或一团舀在碗里,倒些汁水……
等搅团做好后,我的面糊糊也凉了,奶奶给我一把勺子,看着我吃,过一会,用勺子刮刮粘在我嘴边和衣服上的面糊。等我吃完,她从房间的小馍笼里拿一块锅盔,掰一些,塞在我手里,说:“我乖娃,吃些馍,顶饱。”
在我的记忆里,奶奶是最有本事把一盆盆散开的面粉搅成团的,但她却无法把她的七个儿女团在她的身边,随着姑姑们的出嫁,叔父们成家生儿育女,个个都想单过自己的小日子。她是从旧时代走过来的,越大的家族越意味着家族的兴旺。儿女们娶妻生子,一大家族团结在她和爷爷的周围,同甘共苦,这是她那个时代里,母亲们一辈子最大的梦想。
但时代变化的太快了,快地让她无法适从,尽管她一百个不愿意,一个大家族还是在小吵小闹中分成了若干个小家庭。儿女们各起炉灶,全心全意地为自己的小家庭开始打拼。
其实,奶奶那代的女人不知道,即使世上再善良再能干的母亲,都无法拢住所有儿女及媳婿的心,与其一辈子为儿女操劳,不如放手让儿女们各自为自己的生活去拼搏,这才更容易化解矛盾,激发每个人的生活热情。
一辈子出力流汗的奶奶,到了晚年,每天靠吃止疼片化解身体的伤疼。那时,她挚爱的大孙女正在上高中,周末回来,当我帮家里人洗衣服时,奶奶总会拄着拐杖,挪着小脚慢慢靠近我。她坐在我旁边,看着我冻红的手,不停地说我娃可怜。她时而给我手上浇些热水,时而帮我搓洗,直到她去世,她从未让我帮她洗过一件衣服,即使我再三请求过她。
记得我给奶奶做的最后一次饭也是搅团,奶奶让我给她凉拌了一小碗搅团。家里没什么菜,我就给奶奶炒了一盘酸白菜梆子,奶奶吃的很享受,夸我做的饭好吃,她连菜汤都喝了,还舔了碗碟。那时我暗下决心,等我大学毕业挣了钱,我一定要把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买给奶奶吃。
奶奶最终没能走出那段艰苦的日子,在我考上大学的那个秋季,胆结石夺走了她的生命。
人的命运,一种是靠天生决定的,一种是靠后天奋斗改变的。一个人,能生在一个没有战争、饥饿、天灾人祸的时代已经够幸运了,而一个女人,能生在一个繁荣昌盛、科技解放了劳动力、物质又极其丰富的时代,即使武则天,也会对她羡慕不已!
我常常想,如果有来生,我希望我的奶奶重生在这个时代,她再也不用一辈子生那么多孩子,纺线、织布、做衣服,一天三顿烧火做饭,更不用使劲地搅着那一大锅搅团,想吃的时候,打开手机或打扮漂亮化好妆,开车前往饭店,只需说一声:“来碗搅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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